住宿業碳排放研究的現狀分析
1 引言
20世紀以來，以過量排放為主要誘因的全球變暖問題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Crutzen, 2002)。旅游業作為當前及以后世界發展最快和最大的產業之一(WTO, 2007)，其排放對全球氣候變化具有重要的影響，預計2005-2035年間旅游業的排放量將增加152%(Nelson, 2001)。住宿業作為旅游業一個重要的用能部門，住宿業的碳排放量占旅游業碳排放總量的21%(Scott et al, 2007)。隨著全球旅游業的持續發展，住宿業也將保持較高的發展速度，住宿業碳排放對全球氣候變暖的影響越來越重要。雖然住宿業的節能減排已刻不容緩，但住宿業的相關利益主體卻對此沒有足夠的重視(Becken et al, 2005)。因此，國內外學者對住宿業的碳排放問題做了大量研究，試圖探尋解決住宿業節能減排問題的措施，并引起住宿業碳排放相關利益主體的重視。本文對國內外住宿業碳排放研究的內容、方法等加以梳理和總結，對比分析國內外研究的差異，為住宿業的節能減排研究提供可供借鑒的方法和實踐經驗。
2 研究內容
2.1 住宿業用能碳排放測度
2.1.1 直接用能碳排放測度
住宿業直接能耗的碳排放研究較多，目前對住宿業的直接用能碳排放的測算主要集中在旅游業發達國家和地區，主要有澳大利亞(Dalton et al, 2009)、新西蘭(Becken et al, 2001)、地中海地區(Erdogan et al, 2009; Khemiri et al, 2005; Mavrotas et al, 2003; Nielsen et al, 2010)、北美(Kelly et al, 2007)、東亞的中國香港(Deng et al, 2000)和內地(Chan et al, 2008)、新加坡(Wu et al, 2010)以及太平洋、印度洋、加勒比海地區的島國(Gssling et al, 2002)等。住宿業直接用能主要指住宿企業在運營期間所消耗的電力、煤炭、液化石油氣、石油燃料、天然氣、蒸汽和木料等能源(Becken et al, 2001; Zmeureanu et al, 1994)，住宿企業的直接用能部門主要有企業內部的空調系統(制冷與采暖)、照明系統、電梯和自動扶梯、熱水系統、餐飲服務、冷庫、海水淡化、小家電等(Chow et al, 1993; Deng et al, 1999; Lam et al, 1994)。
不同住宿企業類型的直接用能碳排放量有較大的差異，規模越大、設施越豪華、服務項目越多的住宿企業類型的能耗就越大。飯店特別是高星級飯店作為直接能耗最大的住宿企業類型得到了學術界較多的關注。Gssling(2002)在總結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得出不同類型旅游住宿設施的能源消耗和碳排放水平，由此計算出全球各住宿業類型的能源消耗及排放量(表1)，其中飯店是住宿業能耗和碳排放量最大的住宿類型。Becken(2001)對新西蘭的研究表明，汽車旅館是僅次于飯店的第二大用能住宿企業類型。在國內，石培華等(2011)研究認為，星級飯店是中國能耗最大的住宿業類型，并估算出2008年中國星級飯店的能源消耗量為96.8 PJ，排放量為15.36 Mt。
不同地區的住宿企業的直接用能類型碳排放量有差別，住宿企業的直接用能類型多種多樣，目前研究表明電力能源是住宿業最主要的能源消耗類型，其他類型的能源根據各企業自身及所處環境的特點有較大差別。Beatriz等(2010)對巴里阿里群島的31個飯店的運營階段的直接用能碳排放進行分析，得出81.6%的碳排放來自于電力能源的消耗。而Becken(2001)對新西蘭的各種住宿企業類型的用能碳排放的分析中，電力能源消耗的比例則為75%，其他能源的消耗中，煤炭占12%，液化石油氣占9%，石油燃料占3%，天然氣和木材及其他能源占1%。
不同的住宿企業內部的用能部門也不盡相同，高興等(2007a, 2007b)對中國內地的大型飯店進行研究，認為大型飯店的餐飲服務是高耗能區域，餐飲服務的能耗占總能耗的50%左右。而在香港地區飯店的1/3的能耗是用于飯店內部的空調系統(Deng et al, 2000)。此外，Wu等(2010)對新加坡的住宿企業的調查認為，在新加坡住宿業自然采光技術和太陽能利用不充分的情況下，燈光和熱水系統是住宿企業最主要的用能部門之一。
2.1.2 間接用能碳排放測度
住宿業間接能耗碳排放涉及的范圍較廣，目前學術界尚沒有明確的界定，導致對住宿業間接用能碳排放的數據收集及測度難度較大，因此，國內外學者對住宿業間接能耗碳排放量測度方面研究較少。從目前的研究成果來看，住宿業間接用能碳排放主要是指住宿設施主體建筑建設過程中，建筑材料生產、運輸、施工過程以及施工廢棄物處理的溫室氣體排放，建筑物內外裝修(包括衛浴等設施)中所消耗材料的生產、運輸、裝修過程及裝修廢棄物處理的溫室氣體排放，住宿設施使用末期考慮建筑拆除過程和廢棄物處理的溫室氣體排放(李鵬等，2010)，住宿業運營期間的廢棄物的處理及物品的損耗(Bohdanowicz et al, 2007)，水資源消耗(Nadim et al, 2011)，采購運輸過程(Wu et al, 2010)等所引起的能源消耗和碳排放。
住宿企業整個生命周期內各階段的用能碳排放量有較大的差別，其中，直接用能主要來自運營期，直接能源消耗約占運營期的60.98%，而運營期的能耗占整個住宿設施生命周期的72.71%(Bohdanowicz et al, 2007)。建設期的用能則主要屬于間接用能，其用能碳排放量占整個生命周期的30%～40%，其中裝修材料所產生的碳排放占住宿設施碳排放總量4%～9%，另外一項較大的間接用能時期是住宿設施的拆除期，這一時期因運輸建筑廢料所產生的占住宿企業生命周期內碳排放總量得20%～30%(李鵬等，2010)。由于住宿業間接用能涉及的行業較多，還有眾多的其他方面的能耗尚不明確，因此，對住宿業間接用能碳排放的研究有待進一步的深入。
2.2 影響住宿業用能碳排放的因素
住宿業用能碳排放受到住宿企業所處外部環境、企業內部特征及住宿者的共同影響，這些因素共同作用著住宿業節能減排的效果。
2.2.1 外部環境
影響住宿業用能碳排放的外部因素主要有住宿企業所處的地理位置、氣候條件、政策環境、競爭
環境等。首先，住宿企業所在地的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對企業內部空調設備及烹飪方式的影響是最明顯的外部影響因素。住宿企業所在的天氣條件會在短期內影響住宿設施的制冷或制熱效果，以及空調系統對溫度、濕度和太陽能的調節(Rajagopalan et al, 2009);而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則對飯店能耗存在長期的影響，如熱帶地區的住宿企業用于空調設備的能耗就明顯高于溫帶地區等(Warnken et al, 2004; Gssling et al, 2005)。其次，充分的市場競爭可以促使住宿企業為降低成本而不斷的通過各種方式降低能耗以獲得競爭優勢，這客觀上也影響著住宿業節能減排措施的實施(Forsyth, 1995)。此外，政府作為重要的監管者對住宿企業也存在著重要的影響，特別是政府能源政策和減排目標對住宿業的能源管理有著導向作用(David, 1995)。
2.2.2 住宿企業內部特征
住宿企業內部影響用能碳排放的因素主要有住宿設施類型、提供服務的種類、建筑特征、員工、客房數量、客房出租率、餐飲食物消耗、管理實踐及技術可行性等(Becken, 2003; Gssling, 2005;趙思香，2011)。據Papamarcou等(2001)研究，住宿企業的客房數和客房出租率是影響住宿企業能源消耗和碳排放重要的因素。飯店的規模是另一個重要的影響因素，飯店的規模越大其產生的碳排放量就越多，而人均碳排放量則越少，這使得飯店越來越傾向于規模化經營，從而在控制碳排放總量的前提下，盡可能減少人均碳排放量(Yi, 2011)。從住宿企業自身的能動性方面看，企業內部管理方式是較為重要的影響因素，概括起來主要有能源管理(Deng et al, 2002; Dalton et al, 2008)、員工管理(趙思香，2011)和服務管理(高興等，2007a)等，不同的管理方式會導致截然不同能源利用效率，對住宿企業節能減排的作用至關重要。隨著住宿業利益相關者環保意識的提高，各利益主體對節能減排的態度受到重視，Dalton等(2007)研究表明，旅游運營商、飯店管理者、員工等的支持態度是住宿企業節能減排措施順利實施的必要保證。
2.2.3 顧客特征
旅游住宿者是住宿企業生存發展的依靠，顧客對企業節能減排有著重要的影響。目前的研究認為，顧客的受教育程度、年齡、國籍、能源消費意識、環保意識等方面對企業用能和碳排放存在相關關系。UK CEED(1998)研究認為，飯店顧客對環境管理的態度以及游客的能源消費意識是影響能耗的重要因素，而顧客的年齡則主要影響其對住宿設施節能減排措施的接受程度(Ayfer, 2012)。Jurowski等(1993)認為，受教育程度、國籍和年齡是游客對旅游業部門包括住宿部門的節能減排和環保意識的重要影響因素。
2.3 住宿業碳減排措施
住宿業碳減排的直接利益相關者主要有住宿企業經營管理者、企業主、企業員工，旅游住宿者等(Hashimoto, 2000; Hobson et al, 2010; Knowles et al, 1999; Masau et al, 2003; Tzschentke et al, 2004)，此外間接相關者還有當地政府和相關組織、中介組織及競爭對手等(David, 1995; Hjalager, 1996;趙思香，2011)(圖1)。這些利益主體可以概括為企業外部利益主體、企業內部利益主體和顧客3個部分，他們作為利益主體在促進住宿業節能減排措施的實施中發揮著不同的作用。
圖1 住宿業碳減排作用機理示意圖
2.3.1 住宿企業內部利益主體
住宿企業是節能減排的最主要的實施主體。住宿企業減排措施主要有減少能源的消耗量、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利用可再生的清潔能源、采用新的節能技術和能源管理方式、增加碳匯、提高員工的節能意識等方面。Nelson(2001)認為，減少能源的消耗量，提高能源的利用效率，增加可替代能源的使用量，使用可再生能源抵消碳排放或種植樹木作為碳匯等是減少住宿業碳排放的主要手段，得到了廣泛的認同。隨著科技的進步，各種新能源的使用日益普及，住宿業在對新能源的利用上也取得了較大的進步，太陽能、風能、地熱能等在住宿企業中已較為常見(Chan et al, 2008);另外，各種新的建筑材料和建筑工藝的應用也加快了住宿業節能減排的步伐(Arena et al, 2003)。住宿企業在減排的同時，也開始注重固碳，越來越多的住宿企業把室外綠化作為其重要的碳匯方式，這不僅可以吸碳固碳的作用，而且還可以美化環境，已成為當前的一種流行做法(魏衛等，2012)。現代住宿企業在對“硬件”進行節能升級改造的同時，也更加注重“軟件”的提升，Deng等(2002)認為科學的環境管理方式、標準化的操作流程、嚴格的能源物耗控制等管理方式的應用成為住宿企業節能減排的一個重要舉措。“硬件”的升級有一定的周期，而“軟件”的升級則時時刻刻都可以發生，因此對住宿業來說，不斷的改進能源管理方式，探索最優的節能管理模式是節能減排關鍵所在(謝朝武，2005)。
2.3.2 顧客
對住宿設施的需求方顧客來說，培養低碳消費觀念、養成良好的節能習慣、購買節能產品和服務等是重要的節能減排手段。顧客的低碳理念首先要靠顧客的自我意識，Miller(2003)認為高素質的顧客具有良好的環保意識和用能習慣，在住宿時注意節約用電、用水等，這種自覺為住宿企業的節能減排做出了一定的貢獻。但顧客的消費方式在某種程度上說是不自覺的，因此，就需要政府、社會、企業對其消費方式和習慣加以引導。陸諍嵐等(2002)認為，消費者對環境問題的敏感并不一定轉化成購買行為，飯店有責任通過各種溝通手段，促使消費者養成良好的節能習慣和環保意識。只有通過顧客的自覺和外界的引導，顧客對住宿業節能減排的貢獻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
2.3.3 外部環境
外部環境對住宿業碳減排可發揮作用的主要有政府部門和行業組織等，它們通過多種方式包括政策指引、能源規范、調整稅收等進行宏觀上的把控。目前，國內外政府部門采用較多的措施是提高柴油等燃料的價格和征收碳稅，促使住宿業提高可再生能源的利用比重，進而達到節能減排的目的(Daltan et al, 2008, 2009)。政府的政策指引也是一個重要的調節手段(孫艷，2011)，不同地區的政策制定應因地制宜。對我國來說，政府應從宏觀角度出發，合理調整酒店業的檔次結構，積極發展經濟型酒店;適當提高經濟型酒店比重，對中國酒店業整體實現節能減排目標將起到積極的作用(劉益，2012)。此外，有效的節能減排政策支持和激勵機制能在一定程度上幫助酒店分擔高額的節能設備成本，調
動酒店節能減排的積極性(魏衛等，2010)。
3 研究方法
住宿業的能源消耗及碳排放的研究，雖然由于數據收集的困難及研究方法的欠缺，學者們仍通過各種方法做了定量分析，主要有各種統計方法(能源消費賬戶方法、回歸模型、數據包絡分析法)、生命周期評價、情景分析、碳足跡、實證調研等(表2)。定性的研究則主要運用歸納和演繹、分析和綜合以及抽象概括等方法，同件評估研究框架，制定節能減排的政策等。由于各種方法都有其優缺點，因此，目前更多的研究是基于定性和多種定量相結合的方法，在探討住宿業能耗和碳排放計量方面運用多種定量方法分析，對節能減排措施以及利益相關者等方面則在定量的基礎上運用定性方法加以闡述和解釋。多種方法相結合不僅可以克服方法本身的缺點，還可以在資料和數據不完善的現狀下起到相互驗證的作用，使結果更加科學、準確，這也是住宿業碳排放研究今后的發展趨勢。
4 研究評述與啟示
國外對住宿業碳排放的研究總體而言是由淺入深，研究方法由簡單的定性分析到定量分析，由相對直觀易用的調查問卷和實證調研向較復雜的統計方法轉變。研究內容越來越深入，由碳減排特征與措施研究逐步向碳排放機理、碳排放計量等深入方面推進，由研究住宿業經營者的節能減排態度向顧客、政府等其他利益相關者深入。但由于受限于住宿業所涉及行業的廣泛性及統計數據的不完備等因素的限制，目前的研究還存在著一些局限：①研究對象大都局限于級別較高的住宿企業，特別是星級飯店，其他類型的住宿企業諸如公寓、露營地、自炊式旅館的研究較少;②對住宿業的研究大都針對住宿設施的能耗和碳排放研究，對住宿企業內的餐飲、娛樂活動等部門的研究較少;③重視對住宿業能耗和碳排放結果的分析，但缺乏碳排放過程和機理的分析;④在研究方法上還沒有形成一個對住宿業碳排放的系統性的評價方法，現有的方法也存在著諸多的不足;⑤數據的缺乏依然是困擾各地區對住宿業碳排放進行更深入研究的主要障礙，有待更先進技術的支持。
我國作為旅游業發展大國，在未來控制全球氣候變化中起著重要的角色。由于我國幅員遼闊，各地氣候條件、資源稟賦、社會氛圍和經濟發展水平存在著較大的差異，我國住宿業的能耗和碳排放與國外存在著較大的差別。借鑒國外的研究經驗，未來應對以下幾個方面有足夠的重視：①盡管我國星級飯店業發展較快，但目前國內還存在著大量的招待所、家庭旅館、旅社等未評星級的其他住宿企業，這一部分住宿企業往往是管理落后、設備陳舊、能耗較大的企業，對這部分住宿企業用能碳排放的研究是推進我國住宿業節能減排的重要組成部分，學術界應給予充分的關注。②目前我國對住宿業內部住宿和餐飲用能碳排放的研究成果較多，特別是餐飲的用能碳排放在國外幾乎未見到相關成果，這是我國一個相對領先的方向，在深化其研究的同時也應把娛樂、休憩等住宿業其他部門的碳排放研究向前推進。③方法上要注重定量分析，要探索多種統計分析方法和計量模型，力求測算出較為準確的能耗和碳排放量，克服估算結果的模糊性;同時，要借鑒相關學科的研究方法和理論，探討住宿企業的碳排放產生的過程和機理，進而從過程和結果兩個方面控制企業的用能碳排放，為住宿業節能減排措施的實施提供可靠的依據。④針對不同區域應有不同的研究重點，特別是研究住宿業碳排放影響因素時，要針對我國各地不同的環境、經濟和社會條件，因地制宜的選取假設因子，不能照搬國外研究成果;此外，不同尺度的研究應緊密銜接，做到宏觀和微觀相結合，將樣本企業的研究與區域乃至國家層面的研究相結合，既能保證企業個體對節能減排措施有據可依，又能為宏觀層面的能源利用和碳減排政策提供參考。⑤盡快建立住宿業乃至旅游業的統計數據庫，并積極嘗試新技術、新方法，如加快旅游衛星賬戶的建設等，從而為今后的研究提供更為翔實可靠的數據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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