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同時”項目停產誰之過？
一個可以實現雙贏的環保項目，在一期工程已實現經濟效益和環境效益的前提下，合作出現問題，二期工程面臨停產。然而一旦停產，鋼渣尾渣將給周邊環境和長江帶來污染隱患……
2013年9月6日，本報以《合作伙伴何以對簿公堂？》為題，對九江萍鋼鋼鐵有限公司冶煉產生的廢棄鋼渣得不到有效處置，給周邊環境和長江水資源帶來的嚴重污染和安全隱患進行了詳細報道。
經過一段時間，九江中冶鋼渣處置項目進展如何？環境隱患是否已經消除？帶著這些問題，記者日前再次前往江西省九江市進行了實地探訪。
資金鏈斷裂
鋼渣處置配套項目全面停產
斑駁的辦公樓，零星的工作人員，停滯的傳送帶，堆滿鋼渣的儲料廠……當記者再次走入九江中冶環保資源開發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九江中冶”）的廠區時，眼前的景象和一年前有了明顯的不同。
雖然當時企業存在困難，但作為國有控股企業的九江中冶克服各種困難使這一環保“三同時”項目仍處于生產狀態。
而此時，由于資金鏈斷裂，且九江萍鋼鋼鐵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九江萍鋼”）不按協議供給水渣而導致九江中冶徹底停產。
九江中冶常務副總經理羅在祥介紹說，二期工程要處理和利用九江萍鋼的新區全部鋼渣尾渣，其配套的主要生產原料為水渣，按照協議約定的定價機制供應足量的水渣，這是雙方合作的重要技術與經濟前提，水渣的供應完全依賴于九江萍鋼。
為了明確和落實這一重要前提條件，合作協議約定，九江萍鋼應向二期工程長期持續地供應水渣；水渣供應量為除九江萍鋼已經簽訂外銷合同的每年40萬噸外銷水渣以外的全部水渣，年供應總量為130萬噸；水渣含水率指標為10%。
雙方水渣協議價格每半年核定1次，后續的供應價格參照兩個因素確定，即，以股東各方確認的全投資稅后內部收益率的20.51%和萍鄉地區的水渣同期平均價格確定。
羅在祥說，在實際的合作過程中，由于九江中冶的生產完全依賴于九江萍鋼的水渣供應，這就造成了九江萍鋼利用九江中冶投產后當地水渣資源供求關系發生變化，違約抬高供應給九江中冶的水渣銷售價格，而且在水渣的供應量上也不按足額供給。2012年7月～2013年12月期間，九江萍鋼多收取九江中冶水渣款共5486.69萬元。
經核實，2012年7月～2013年7月間，九江中冶每月實際供應水渣的量平均約為5.9萬噸，只占雙方約定量的59%左右。
無奈之下，2013年8月19日，中冶建筑研究總院有限公司和中國京冶工程技術有限公司一紙訴狀上訴至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狀告江西萍鋼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和九江萍鋼鋼鐵有限公司在履行環保項目合作合同時嚴重違約，要求賠償因其違約而遭受的經濟損失7778.86萬元。
然而，在案件審理過程中，由于九江萍鋼的持續違約，造成九江中冶損失不斷擴大。到2014年，九江中冶由于資金鏈斷裂而被迫停產。
那么對于雙方的糾紛，九江萍鋼又是怎么看的呢？
九江萍鋼黨委書記張曉波表示，雙方在“局部”有過定價機制，而九江萍鋼對于水渣向九江中冶收取的費用，主要是參照周邊市場水渣的價格，在雙方的執行過程中也沒有執行定價機制，具體的合同和約定，只有總公司了解情況，他本人并不清楚。
由于雙方的爭議已經進入司法環節，張曉波表示九江萍鋼的態度就是：“法院怎么判，我們就怎么執行。”
雙方爭議的焦點，是水渣的供應量和價格問題。為何這樣一個與九江萍鋼三期技改配套的“三同時”環保項目會步履維艱，被迫停產呢？
據張曉波介紹，由于全國鋼鐵行業經濟并不景氣，2012年九江萍鋼虧損額高達10億元左右，而2013年全年僅盈利5000萬元左右。“日子好過的時候，我當然可以讓更多的利潤給你。經濟不景氣了，肯定要節省各方面的開支啊。”張曉波表示。
“九江萍鋼的下游企業很多，如果我們倒了，他們還怎么活？”九江萍鋼另一位工作人員的話更是道出了雙方在合作過程中的實際地位。
外銷固體廢物
污染由集中變為分散
據張曉波介紹，目前九江萍鋼鋼鐵產能為500萬噸/年，擁有450m3高爐、1080m3高爐各一座，1780m3高爐兩座；60噸（最大裝入量80噸）轉爐兩座，120噸轉爐兩座，配套中厚板生產線一條、高線生產線一條、高棒生產線一條、普棒生產線一條。目前每月產生鋼渣4萬噸，水渣16萬噸。
16萬噸的水渣有4萬噸左右由下游企業接收，剩下的12萬噸則轉賣給中間商。新區約3萬噸的鋼渣尾渣按照協議交由九江中冶處理，其余則賣給中間商。
“這些水渣和鋼渣已經賣給下游企業，我們不再承擔其處置責任。”一位工作人員表示。
將鋼渣轉賣給其他企業或業主，是不是就意味著九江萍鋼就不再承擔任何責任了呢？
據了解，在九江萍鋼轉賣的大部分水渣和鋼渣尾渣由于價格過高當地市場
無法消化，轉運到周邊地區運費還需增加30元～70元不等，因而更加沒有競爭力，因此很多中間商便將所購的鋼渣和水渣在工業園內四處堆放，嚴重污染了環境。
4月8日，記者在走訪過程中發現，湖口縣金沙灣工業園區內至少有10處地點堆放了九江萍鋼產生的鋼渣尾渣和水渣。
在工業園區內大約三四公里的長江沿岸，更是有大約7處數量不等的鋼渣尾渣堆和水渣堆，總量大約有20萬噸左右，而這些固體廢物的堆存時間也僅為九江中冶被迫停產后的兩三個月的時間。
這些堆放的固體廢物，有些距長江只有幾米的距離。所有的堆放場所由于是臨時租用，均沒有采取防揚散、防流失、防滲漏等污染防治的措施。因為鋼渣尾渣、水渣滲出的廢水無組織排放，直接影響了長江的水體安全和周邊的環境，所堆存過鋼渣尾渣和水渣的土地將造成板結，如要恢復生態功能將要付出較大的代價。
我國《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第十七條第一款規定：收集、貯存、運輸、利用、處置固體廢物的單位和個人，必須采取防揚散、防流失、防滲漏或者其他防止污染環境的措施；不得擅自傾倒、堆放、丟棄、遺撒固體廢物。
由于九江萍鋼和九江中冶的合作糾紛，造成了與九江萍鋼三期技改項目配套的固體廢棄物處置設施（九江中冶項目）被迫停產。而九江萍鋼在明知中間商沒有能力處置固體廢棄物的情況下，卻依然將其產生的固體廢棄物轉賣給中間商。這使原來的集中污染變成了如今的分散污染。
分散式的堆放不僅占用了更多的土地，帶來了新的環境隱患，也給環保部門的監管增加了很大難度。
九江市湖口縣環保局工業園分局局長汪曉飛表示，九江萍鋼將水渣和鋼渣外銷給其他業主較為分散，而這些業主并沒有在環保部門備案。針對近期九江萍鋼產生的水渣、鋼渣在園區內不規范堆放的問題，4月2日，九江市環保局已經會同工業園區管委會、市容執法局、九江萍鋼對外銷業主進行摸底調查，責令并督促各堆放企業、業主對不規范堆放場所限期清理。
另一方面，羅在祥介紹說，根據雙方的協議，九江中冶負責處理和利用九江萍鋼三期工程完成后轉爐煉鋼鋼渣和高爐水渣。也就是說，九江中冶的鋼渣處理和綜合利用項目為配套九江萍鋼三期技改的固體廢棄物處置項目。
根據我國《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第十三條、十四條的相關規定，“建設生產固體廢物的項目以及建設貯存、利用、處置固體廢物的項目，必須依法進行環境影響評價……建設項目的環境影響評價文件確定需要配套建設的固體廢物環境防治措施，必須與主體工程同時設計、同時施工、同時投入使用。”
對于三期技改的固體廢棄物處置，九江萍鋼是以合作協議的形式交由九江中冶負責處理。九江中冶的綜合利用項目便成為了九江萍鋼三期技改后固體廢物處置的“三同時”項目。
我國《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第三十四條規定：“禁止擅自關閉、閑置或者拆除工業固體廢物環境防治設施、場所。”那么，無論爭議何在，法院判決如何，九江萍鋼固體廢物的環境防治設施，也就是九江中冶項目全面停產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九江萍鋼配套的固體廢物處置設施全面停產的結果，就是原本應該被回收利用的大量鋼渣和水渣在工業園內大量堆放，造成了嚴重的環境隱患。而這種環境隱患，也正在因為九江萍鋼持續產生鋼渣和九江中冶無限期停產變得越來越大。
相對于水渣有可能外銷，九江萍鋼年產40萬噸的鋼渣尾渣處置更是一個難題。
羅在祥表示，雖然九江中冶已經全面停產，但是為了履行社會責任，九江中冶還在一直接收九江萍鋼產生的鋼渣尾渣。
截至目前，九江中冶已經堆存8萬噸左右的鋼渣，包括聯合儲庫共占地2.5萬平方米左右。如果九江中冶被迫持續停產，九江萍鋼每年生產所產生的40萬噸鋼渣尾渣的絕大部分將要流入社會。
對于這個問題，汪曉飛表示，希望兩家的糾紛能夠盡早結束，因為九江中冶鋼渣處置項目的正常運行，將對園區內固體廢物的處置和監管工作起到積極作用。
那么，這種情況到底還要持續多久呢？
據了解，目前庭審已經結束，但是具體的判決時間并不清楚。
但是，無論判決結果怎樣，糾紛持續時間多長，作為產生固體廢物的單位九江萍鋼都應該遵守相關法律法規，履行環境責任，采取應有的措施結束與其三期技改配套的固體廢物環境防治設施長期閑置的狀態，使之立即恢復生產。同時，必須糾正目前采取的變相轉嫁污染的行為。
此外，負責監管工作的地方環保部門，更應該切實履行好自己的職責，依法、依規對所轄企業進行及時有效的環境監管，徹底整治目前固體廢物污染環境的亂象。
案情回顧
2013年8月19日，中冶建筑研究總院有限公司和中國京冶工程技術有限公司一紙訴狀上訴至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狀告江西萍鋼實業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萍鋼公司”）和九江萍鋼鋼鐵有限公司（簡稱“九江萍鋼”）在履行環保項目合作合同時嚴重違約，要求賠償因其違約而遭受的經濟損失7778.86萬元。
在這起案件中，原告與被告均是九江中冶環保資源開發有限公司股東。
為解決鋼渣處置問題，萍鋼公司與中國京冶工程技術有限公司簽署了《鋼渣“零排放”項目合作協議》。雙方決定共同組建鋼渣“零排放”項目合資公司——九江中冶環保資源開發有限公司（簡稱“九江中冶”），負責處理和利用萍鋼公司子公司——九江萍鋼三期技改工程轉爐煉鋼的鋼渣和高爐水渣。鋼渣“零排放”項目計劃總投資5.4億元。
作為與九江萍鋼三期技改配套的固體廢棄物處置環保“三同時”項目，由于雙方在合作中出現糾紛，造成了九江中冶面臨資金鏈斷裂、二期項目運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九江中冶鋼鐵渣粉生產線面臨停產，而項目一旦停產，會給周邊環境帶來很大的環境隱患。
隨后，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對案件展開了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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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渣是煉鋼過程中產生的副產品，其中的游離氧化鈣和游離氧化鎂遇水則體積膨脹，使鋼渣呈現不穩定性。利用未經穩定化處理的鋼渣生產建筑材料，往往會造成建材制品、建筑物、道路產生膨脹、開裂等不安全隱患。
鋼鐵企業以往在處理鋼渣時往往采用熱潑法，不僅無法在短期內實現鋼渣穩定化，而且在鋼渣熱潑處理及堆存過程中，還會產生大量粉塵和堿性污水，對環境造成污染。
實踐中，一些鋼鐵企業在簡單回收鋼渣中的大塊渣鋼后，就直接將鋼渣堆棄。也有企業以鋼渣中殘留有5%～8%的金屬鐵為賣點，將鋼渣賣給周邊的單位或個人。這些單位和個人在采用土法回收鋼渣中的少量金屬鐵后，將剩余的尾渣隨意堆棄，實際上是變相轉移了鋼渣污染，其最終結果是占用了大量土地，污染了環境，浪費了資源。
如何解決鋼渣對環境的污染問題，一直是困擾眾多鋼鐵企業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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