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發電新煩惱：如何應對滲濾液污染？
2011年1月24日，是深圳市寶安區老虎坑垃圾焚燒發電廠二期工程焚燒爐相關設備投標的截止日期。但其二期工程滲濾液污染隱患能否消除，一期工程的遺留問題是否已經解決，都還充滿疑問。
如何處理滲濾液，一直是老虎坑垃圾焚燒發電廠的心頭之痛。自從五年前一期工程投產以來，其滲濾液有時被送到污水處理廠走走過場，有時干脆被直接偷排到河流之中。
垃圾焚燒和填埋項目都會產生垃圾滲濾液。所謂滲濾液，即生活垃圾經過堆積發酵后產生的高濃度有機廢水，其污染物濃度可高達每升數萬毫克，還可能含有大量重金屬物質。而普通污水中的污染物濃度通常為每升幾百毫克。垃圾滲濾液對周圍環境和人體健康的影響遠甚于普通污水，普通的污水處理廠對其也往往束手無策。
對中國垃圾焚燒發電行業而言，滲濾液無疑是一個新煩惱。“國內現在還沒有對滲濾液污染的全國性調查或者報告，如果有人愿意做，我相信污染情況應該是相當驚人的。”中山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雷恒毅說。
偷排事件未了局
2010年9月，老虎坑垃圾焚燒發電廠和深圳另一家垃圾焚燒企業——南山垃圾焚燒發電廠滲濾液偷排事件進入公眾視野。
《南方都市報》等廣東媒體接到市民爆料稱，有油罐車向東莞市的山區河道偷排廢水。油罐車來自深圳廣益洪實業投資有限公司（下稱廣益洪），該公司負責運輸老虎坑垃圾焚燒發電廠和南山垃圾焚燒發電廠的垃圾滲濾液。
廣東省環保廳還認定，深圳明潔環保有限公司（下稱明潔公司）為這兩家垃圾焚燒發電廠運輸滲濾液的過程中也存在偷排行為。據報道，明潔公司油罐車雖然進入了污水處理廠，但并未將排污管通向污水處理廠的入水口，而是直接將滲濾液排入下水管道，結果污染了當地的河流。
后來，廣益洪受到行政處罰，被罰款8萬多元，補交排污費4萬余元。明潔公司的偷排，至今仍無公開調查結論和處理結果。
負責兩家垃圾焚燒發電廠建設和運營的深圳節能環保有限公司（下稱深能環保）發展部部長白雄昂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承認，這兩家垃圾焚燒發電廠在偷排事件曝光前，曾將滲濾液通過運輸企業委托給污水處理廠處理，但由于管理上不到位，對運輸企業的運輸資質和最后的處理情況并不了解。
南山垃圾焚燒發電廠位于深圳市南山區小南山采石場，一期工程日處理能力800噸，2003年7月點火；老虎坑垃圾焚燒發電廠位于深圳市寶安區松崗街道塘下涌村，一期工程日處理能力1200噸，2005年12月投產。和國內的其他垃圾焚燒發電廠一樣，這兩家企業在消解垃圾和提供電力方面做出了巨大貢獻。但與此同時，周邊居民也開始憂心其滲濾液的處理。
白雄昂解釋說，兩家垃圾焚燒發電廠均有滲濾液處理設施，只是因為垃圾進場量增多，滲濾液處理能力未能及時跟上，才委托第三方處理。在事件受到關注后，兩家垃圾焚燒發電廠均減少了垃圾進廠量。
深能環保在給本刊記者的書面答復中還表示，兩家垃圾焚燒發電廠產生的滲濾液全部或大部分回噴焚燒處理，對于仍然無法自行處理的剩余滲濾液，“根據深圳市人居委、市水務局等政府部門的意見及協調，運至指定的污水處理廠處理，達標排放”。
深圳市寶安區城管局，是老虎坑垃圾焚燒發電廠的監管部門。該局陳姓工程師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說，目前是旱季，垃圾滲濾液含水量降低，回噴焚燒方法可行；一旦深圳進入持續達半年的雨季，此方法即不再適用，滲濾液依然需要外運，委托污水處理廠處理。
不過，周邊居民對于垃圾焚燒發電廠滲濾液是否可以真正做到“達標排放”，仍然心存疑慮。
誰來處理滲濾液？
前述幾起垃圾滲濾液偷排事件，涉及上游的垃圾焚燒發電企業、中游的運輸企業，以及下游不經處理直接排放的污水處理廠。綜合衡量，垃圾焚燒發電廠的滲濾液到底該如何處理？
根據2008年實施的《生活垃圾填埋場污染控制標準》，現有垃圾填埋場可將滲濾液送往城市二級污水處理廠，但需滿足多個條件，包括滲濾液中重金屬濃度不超標等。該標準同時規定，從2011年7月1日起，現有的全部生活垃圾填埋場都應自行處理滲濾液，不能再交給污水處理廠。
該標準針對的是生活垃圾填埋場，垃圾焚燒項目滲濾液的處理仍未有具體規定。但雷恒毅教授認為，垃圾焚燒項目的污染控制今后也應自行處理，而不是外送到污水處理廠。
即使污水處理廠愿意做良心企業，拒絕偷排行為，可能也有心無力。雷恒毅說，滲濾液中的污染物濃度很高，尤其是氨氮濃度過高，還可能含有大量重金屬，經過普通污水處理工藝無法達到排放標準。深圳當事污水處理廠的負責人也對媒體承認，其并不具備處理垃圾焚燒滲濾液的設備和能力。
2011年1月，兔年春節前夕，老虎坑垃圾焚燒發電廠開始了二期工程焚燒爐相關設備及滲濾液收集裝置的公開招標。二期工程日處理能力為3000噸，將在2012年上半年完工。
根據環評報告書，二期工程和一期工程剩余的滲濾液每日共數百噸，排入低溫蒸發冷凝處理設施，產生的濃縮液回噴焚燒，凝結水與生活污水一起進行生化處理，然后經市政管網入污水處理廠處理。
深能環保表示，二期工程配套建設的垃圾滲濾液處理廠增加了濃縮液蒸發處理的環節，“徹底解決長期困擾滲濾液膜處理工藝產生的濃縮液無法處理的難題”，與國內其他廠相比投資更大，而處理后的出水也爭取做到全部回用。
實際上，垃圾焚燒滲濾液問題并非完全無解。雷恒毅表示，垃圾焚燒發電廠滲濾液處理的投資，大概占到總投資的5％-8％，如果自行處理，成本并不算高昂。光大國際旗下光大環保的工程師任艷雙也告訴本刊記者：“現在由于（國內）沒有實現垃圾分類處理，垃圾滲濾液的成分很復雜，能處理的污水處理廠不多，外包處理實際上并不見得省錢。”
據任艷雙介紹，光大環保的滲濾液處理費用為每噸26元至27元，比普通污水每噸幾毛錢的處理費用高出許多，但低于業界每噸40元至50元的常見費用。以日處理1000噸的垃圾焚燒發電廠為例，每天約產生300噸至400噸滲濾液，滲濾液處理一次性投資2500萬元左右，運行后每天需支出萬元左右。
雷恒毅說，滲濾液的環境風險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大雨情況下易造成滲濾液外泄；二是由于垃圾處理企業缺乏滲濾液處理設備，或者是處理設備工藝不過關。他就曾多次遇到企業將工業污水處理系統充作滲濾液處理系統的案例。
北京大學深圳研究生院環境與能源學院教授徐期勇還指出，由于飲食習慣等不同，中國的生活垃圾中含有大量水分，垃圾滲濾液的量較其他國家大。
垃圾滲濾液一旦造成污染，其影響在短期內難以消除。雷恒毅舉例說，1995年廣東大田山垃圾填埋場發生污染事故，滲濾液進入水體，造成下游2公里以內井水發臭，同時污染土壤和地下水，受影響地區至今未能恢復。
整個2010年，全國范圍內億元以上投資的生活垃圾焚燒發電在建項目至少有數十個。但多個項目的環評報告書中，涉及垃圾滲濾液的部分基本上是一筆帶過，并未說明具體的處理方法和處理設施。
顯然，中國的垃圾焚燒發電企業要真正解決滲濾液難題，贏得公眾信任，絕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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