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一個縣城的環保拖延癥
我的家鄉是湖北東南部的一個縣城，地處大別山南麓、長江中游北岸。在我家附近，有一條蜿蜒的河流，名曰“雷溪河”，它貫穿了整個縣城的大部分區域。
童年的記憶里，雷溪河美極了。但今年春節期間，我再次來到雷溪河邊，發現雷溪河已經變得讓人不再想靠近。不少河段已經干涸，污泥堆積，臭味襲來，河中不再有生物的影跡。河兩岸的樹木也被砍去不少。
正如近二三十年中國其他地方所經歷的一樣，作為農業縣城的家鄉也在經歷著這樣的變遷：人口外出打工，當地招商引資進入，環境問題逐漸凸顯。
雖然是小縣城，但是人們的環保觀念其實并不落后。早在1998年，關于雷溪河整治的消息就開始傳出，不過，后來細心的群眾發現啥也沒發生，人們便斷定是謠言。
在某一年，拖拉機拉來沙子，推土機也進駐河岸。“整治”進行得有模有樣，河岸居民也開始構想整治后的模樣。河東老李搓著手樂觀地向人們透露，游泳池和若干休閑設施將在此建起，河道會被拓寬，周圍會種更多的樹木，河兩岸房價也會上漲。老陳則不以為然，他擔心自己的家會被拆，不過他認為只要河治好了，賠償合理也值得。
然而，卡車和推土機在民眾的圍觀下推進了約100米后即停歇。整治工作止于這百米若干年。有河邊的居民告訴我，在這“懸而未決”的幾年里，由于未來治理的需要，河方圓若干千米范圍內的房屋買賣受限。
這期間，雷溪河的污染反而在一點點加劇。
一位當地居民說，從修河至今，該河上游一直是不少村莊居民飲用的重要水源。三四年前的河水還比較清澈，很多住在河邊的百姓都在河里洗菜、洗衣服，甚至在挑河里的水吃。
后來，隨著公路在雷溪河上游的山里修起，山里深處的各種小礦廠一個接一個開張，廢水開始直接經由溝渠排入雷溪河。除了非法采礦點排放的污水，縣里招商進入的一些工業企業也將污水傾入河中。
這位居民說，自河水污染后,就沒有地方洗衣服了,吃水也成為問題。
2006年夏天，我站在河上的石橋上向下看，翻騰的紅水流過；2008年秋天，我離開家鄉，雷溪河的整治工作仍然沒有正式啟動，那時距離提出河流整治已經將近十年；2011年，在拖延了十幾年后，雷溪河的整治總算正式張羅開來。根據縣里的規劃，雷溪河改造工程項目定位休閑、時尚、高端，投資8億元人民幣，整體改造雷溪河段40858平方米，將按照“兩型社會”的客觀要求建設休閑、宜居、樂業為主導的城市綜合體。
但時至今日，河流改造依舊充斥著矛盾，比如征地拆遷問題。有當地居民擔心，這項環境改造工程最終又會成了變相的房地產開發。
陳瑋是我們縣里一位關心環保問題的人士。陳瑋說，在小地方，即便環保觀念先行，治理的動作通常嚴重滯后。環境治理面臨的最大難題是經濟效益驅動大于社會效益驅動。
“環境治理能不能成功關鍵是看政府的規劃是否長遠，是否真正為群眾著想，而不是看開發商的錢包，不能僅僅是為了政績而去改造，最后形成一個半拉子工程。”陳瑋說。
雷溪河整治，何時能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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