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祝頤：“霧霾根本管不了”背后的環保困境
“十一”剛過，霧霾來勢洶洶，讓華北大部分地區再度遭遇“心肺之患”。面對社會各界對環保部門的責難，多位環保局長對記者“大倒苦水”，他們認為在當前環保機制下難以根治霧霾，因為只要市（縣）主要領導“不點頭”，像“三高”企業這樣的污染源，環保局管不了、治不了、關不了。因為這些企業能繳納高額稅收，這才是地方政府的“命根子”，環保“次要”工作要為增稅“主要”工作“讓路”。（10月10日《現代快報》）
從中央到地方都在強調治理霧霾天氣。然而，冬季尚未到來，神州大地又出現“十面霾伏”的“心肺之患”。這實在是一個沉重的話題。環保局長貓不抓鼠，無疑是失職行為。但是換個角度看，環保局長貓不抓鼠也確有其苦衷：主要領導“不點頭”，像“三高”企業這樣的污染源，環保局管不了、治不了、關不了。因為環保這樣的“次要”工作要為增稅這樣的“主要”工作“讓路”。而且，按照當前法律法規，只要“三高”企業合法“落地”，環保部門沒有權力關停它們，只能以公函的形式請求當地政府配合。從理論上講，環保局可以嚴把環評關口，不讓污染企業落地，但是，某些地方“唯GDP論英雄”，環保部門人財物配備都受制于當地政府，環保局長如果在環評的問題上較真，將會被扣上影響招商引資的帽子，不僅環保經費會受影響，環保局長恐怕也會易人。多少環保局長會以卵擊石，與市長、縣長對著干呢？
現實生活中，不說怕丟官帽的環保局長要為增稅“讓路”，即便是較真的“環保貓”也難以抓住“污染鼠”。環保部副部長潘岳曾披露：一個資源大省的環保廳長，一邊被省長罵為何擺不平環保部，一邊被潘岳罵為什么不能嚴格執法。省環保廳的處境尚且如此尷尬，市、縣環保部門又如何敢動政府的“命根子”呢？從這個角度講，環保局長向記者大倒苦水，并非全是矯情。
其實，面對“三高”企業，特別是政府的利稅大戶，環保部門是“無能為力的”。比如，安徽固鎮縣委組織部曾下發通知，對該縣環保局數名工作人員集體停職。原因是，環保局此前多次去當地一家企業檢查，影響了招商環境。儀征市環保局負責人連續8年舉報污染企業無果，也頗能說明問題。
雖說加大對污染企業的處罰是一個辦法，但是，如果地方政府不修正“唯GDP論英雄”的畸形政績觀，如果環保部門地位不獨立，人財物配備都受制于當地政府，就算環保部門有心站回正義立場，恐怕也撼動不了污染企業一根毫毛。
云南陽宗海污染事件就是典型的例子。陽宗海最大排污企業在建廠時根本沒有辦理任何環評手續。群眾投訴不斷，云南省環保部門多次點名通報該污染企業，該企業竟被玉溪市政府授予“守信用、重合同”企業稱號，由于有政府護短，企業根本不理會環保部門的警告與整改意見。對此，環保專家痛心疾首，環保部門也無可奈何。曾有媒體報道，有環保部門懾于政府的淫威，將環保監測探頭設到森林公園，然后對外公布喜洋洋的環保數據。
種種事實表明，要破解環保執法難題，單憑環保一個部門的戰斗力遠遠不夠。政府切實轉變發展觀念，將環保工作由“次要工作”上升到“主要工作”，提高環保部門的執行力，才是問題的關鍵。
環保教訓太多太多。每一次環境污染事件都令人警醒，每一個霧霾天氣都讓人難受。痛定思痛，地方政府豈能躺在充滿霧霾代價的GDP政績上沾沾自喜？但是，相對于意義被夸大的GDP來說，環保問題再重要，也沒有GDP重要；污染問題再嚴重，也沒有GDP上不去嚴重。環保局長對霧霾天氣“根本管不了”，這是多么悲哀的發展現實！
面對“霧霾根本管不了”的沉重現實，單純責備環保部門“貓不抓鼠”有失公允。相對于龐大的政績利益而言，要讓環保問題真正受到重視，就要提高環保部門的地位，改變環保部門受制地方政府的尷尬局面，痛下決心改革政績評價體系，落實環境污染問責制度，用法律制度的力量鏟除拿環境換GDP的現實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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