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政策“急剎車” 光伏產業再現震蕩
作為戰略性新興產業的一個代表，我國光伏行業近年來快速崛起，成為國內少數具有全球市場影響力的產業。但在快速發展的同時，光伏行業也罹患高補貼、高投資、高負債和低核心技術含量的“三高一低”癥狀，政策依賴癥、貿易摩擦、金融信貸收緊等多重“緊箍咒”也加劇了行業困難。今年5月31日，三部委聯合印發《關于2018年光伏發電有關事項的通知》（簡稱“531新政”），明確提出了合理控制光伏建設規模等多項措施，引發了系列反應，這是繼2012年歐美“雙反”之后我國光伏行業遭遇的又一輪震蕩，暴露出一些行業深層次問題依然存在，“大而不強”的光伏產業亟待重生。本報記者對此進行了獨家調查，今起推出《光伏新觀察》上下篇，連續兩天刊出，敬請關注。
作為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和國內少數具有全球市場影響力的產業，光伏產業從誕生之日起就伴隨著產業政策刺激和金融扶持支撐，在規模快速擴張的同時，對政策的深度依賴也日益成為行業健康發展的“緊箍咒”——政策一有風吹草動，行業便會出現震蕩。“531新政”后，光伏行業反應強烈，再次暴露出缺乏核心技術、太過依賴政策等行業深層次問題。
再現震蕩
陸續停產減產訂單減少價格下滑
裁員、停產、欠薪……“531新政”后出現的光伏企業震蕩，引發全行業的關注和憂慮。
“531新政”后，江蘇振發、南京中電、常州協鑫、海潤光伏、江西旭陽雷迪等多家企業紛紛曝出員工討薪事件，隆基股份、保利協鑫、賽維LDK等光伏龍頭企業陸續停產減產或出售下屬電站、子公司。
中國光伏行業協會的調查顯示，當前光伏行業產能利用率大幅下降，許多企業在“531新政”后因訂單減少而停工或削減產能，大、中、小企業均未能幸免。江西瑞晶太陽能科技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陳積華說：“‘531新政’后，我們6月銷售額迅速從1.2億元減至5000多萬元，虧了600多萬元，15條生產線只開了4條。”曾經的業界龍頭賽維LDK下屬硅料廠也停產檢修，電池廠只有少量訂單在生產。
不僅訂單急劇減少，產品價格也大幅下滑。晶科能源總裁助理郭亦桓介紹，“531新政”出臺后，多晶硅料價格迅速從110-120元/公斤跌到80元/公斤，單晶硅料也差不多，一些硅料企業因此停產。旭陽雷迪公司董事長范磊算了筆成本賬，“531新政”后，硅片價格從3.6元/片跌至2.35元/片，而企業生產一片硅片所需硅料成本1.3元、非硅成本1.1元，每賣一片硅片直接制造成本就虧5分錢。算上管理、財務、銷售費用每片約0.25元、折舊費每片0.2元，虧損更大，只能關閉一些生產線。“這兩年我們基本保持滿產狀態，月產硅片7600萬片。但6月產量降至1100萬片，開工率不足15%。”
“531新政”提出暫不安排2018年普通光伏電站建設規模，分布式光伏項目規模為10GW。中國光伏行業協會統計顯示，今年上半年，國內分布式光伏裝機容量約為12GW。上海超日（九江）太陽能有限公司總經理江富平說：“這意味著全年指標已用完，明年政策又不清晰，業內都很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走向如何。”
深度依賴
政策一有風吹草動行業就狂風驟雨
我國光伏行業自新世紀以來的十幾年內從無到有快速發展，成為具有全球市場影響力的新興產業。但記者調研發現，這樣一個具有國際市場競爭力的產業戴著多重“緊箍咒”。
——產業政策依賴癥難治。由于2013年國內光伏市場啟動之初，光伏發電成本偏高，國家對光伏電站建設執行度電補貼政策。賽維LDK副總袁偉說，在補貼政策刺激下，光伏行業再次出現投資熱，很多過去不從事光伏行業的人都進入這個領域。中國光伏行業協會統計顯示，2017年，我國多晶硅、硅片、電池片、組件產量分別占全球的55%、87%、69%、71%，光伏累計裝機量130GW，連續三年位居全球首位。
十幾年前光伏產業發展之初，幾乎所有省份都將光伏行業作為重點發展的新興產業給予扶持。然而，“531新政”相當于補貼政策的“急剎車”，行業馬上陷入困境。袁偉感嘆道：“政策對行業影響太大了！政策一有風吹草動，行業就狂風驟雨。”
——貿易摩擦風險高。我國光伏行業一直在國內市場和國外市場間搖擺。2012年前后，除上游硅料外，我國光伏行業生產規模全球領先，不過，歐美接連幾輪“雙反”使光伏行業陷入第一次全行業困境，大批企業破產，直接促使我國啟動國內光伏應用市場。“那時候我們嚴重依賴國外市場，歐美‘雙反’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在產業化方面有競爭優勢，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行業擴張太快后出現價格惡性競爭。”中國可再生能源學會光伏專業委員會原副主任吳達成說。
“531新政”出臺后，很多企業把目光瞄準海外尤其是印度等新興市場。陳積華說：“‘走出去’也面臨許多阻礙，有可能出現新一輪無序競爭。”今年以來，美國推出對進口太陽能電池及組件征收保障性關稅的“201條款”，7月印度裁定對中國和馬來西亞進口的電池片及組件征收兩年的保障措施稅。
——融資貸款恐收緊。我國光伏行業還有一個重要命門——融資貸款，2012年開始的行業大震蕩，部分企業破產倒閉與資金鏈斷裂、銀行收緊貸款有關。“531新政”后，許多企業擔心會引發金融機構斷貸抽貸連鎖反應。
范磊說，光伏行業負債率偏高，行情一崩塌，資金鏈就會出問題。“我們目前負債約24億元，在業內算規模小的。但我們從4月開始欠息，9月底還不上很有可能就要被當作不良貸款處置。”
“老大必死”？
龍頭企業跌下“神壇”行業“大而不強”
回望光伏行業發展歷程，可以發現，一些在國內甚至全球領先的光伏巨頭企業在經歷了曇花一現的風光后，紛紛跌下“神壇”。如今，在補貼下調、融資環境收緊的大環境下，這些不利因素對大企業的管理能力和技術創新提出了更嚴峻的挑戰。
光伏行業內部流傳著一個“老大必死”魔咒。如昔日全球最大的光伏組件和面板制造商無錫尚德已經破產重整，全球最大多晶硅片制造商賽維LDK今年已被低價轉讓，全球最大光伏組件供應商英利剛剛遭紐交所摘牌，繼英利之后成為全球最大光伏組件供應商的天合光能也已退市。
“這似乎成了行業魔咒，老大不出幾年就會摔下來，而且摔得很慘。大家都在觀望，看這一輪震蕩哪家大企業先倒下。”曾在天合光能工作過的郭亦桓說，2016年晶科能源成為全球太陽能光伏組件供應商，“得益于我們的全球化布局，晶科此次受新政影響相對較小，目前滿產，但大家也都在觀察未來的市場走勢。”
龍頭企業規模大、技術強，本應有更強的市場競爭力和抗風險能力，“老大必死”的魔咒讓人費解。郭亦桓說，光伏龍頭企業是在補貼政策和相對寬松的融資環境下快速發展起來的，管理不一定跟得上，也不一定有核心技術或很強的創新能力。在補貼下調、融資環境收緊的大環境下，龍頭企業面臨的挑戰更加嚴峻。
從“531新政”后的市場反應看，大企業投資大、負債高，面臨的問題比小企業更突出。而在更多業內人看來，光伏行業“老大必死”正是我國光伏行業“大而不強”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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