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墨西哥灣到多瑙河：有多少災難還會重演
與工業污染的嚴重程度不相上下的是人禍的作用，如果英國石油公司重視鉆井爆炸前的異常響聲，如果匈牙利鋁廠認真對待潰壩前的滲漏，這兩起環境事件都有可能避免。
當人們還為漂浮在美洲墨西哥灣海面上的石油而焦頭爛額的時候，遠在歐洲的多瑙河流域又爆出了工業有毒廢水泄露的消息。今年的水污染事件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蔚藍的墨西哥灣海水“變”黑，藍色的多瑙河之波“染”紅，這些慘遭換妝的“黑海”“紅河”無一不在警示人類，后工業時代不容漠視經濟高速發展伴生的環境污染問題。
人們還記得，墨西哥灣油井共向海灣泄漏了超過400萬加侖原油，造成大量魚類死亡，數十種生物滅絕，對當地環境的長期影響至今難以估量。為了堵漏，英國石油公司(BP)支付了95億美元資金，后期補償將數倍于這個數字。此外，漏油事件還導致沿岸漁業、旅游業全面崩潰，閑適的墨西哥灣生活模式幾乎不復存在。
此次匈牙利鋁廠廢水泄露對環境造成的危害和損失不次于墨西哥灣漏油事件。匈牙利政府最新公布的數據顯示，4日泄露的有毒廢水數量為60萬到70 萬立方米，幾乎和墨西哥灣漏油規模旗鼓相當。有毒廢料污染的紅色河流綿延近15公里，污染面積達41平方公里3個村莊房屋被淹、農田被毀，多瑙河支流嚴重污染。匈牙利總理稱這次事故是匈牙利“有史以來最為惡劣的生態事件”。
據估計，此次泄漏對河流造成的污染和損失費用高達102億匈牙利福林，對周邊環境造成的損失約120億福林。經過這次破壞 當地的800公頃—1000公頃土地需要更換土壤，毛爾曹爾河的生態系統可能需要3年至5年才能恢復。而鋁廠所在地的3個小鎮可能永久消失，因為在生態遭破壞的當地重建小鎮“毫無意義”。
對經濟增長的狂熱追求，加之對環境保護的長期遲鈍，導致人類深受自己一手造成的水污染侵擾，這種“自作自受的”災難正在呈現增長態勢——頻率在提高，程度在加深。更可怕的是，人類經濟活動所產生的大量污染源不但給自身帶來侵擾，也連累了無辜的生物。在頻繁發生的水污染事故中，許多和人類和平共處了幾十個世紀的生物大量死亡或永久消失。墨西哥灣原油泄露造成大約28萬只海鳥、數千只海洋動物死亡，10種動物面臨生存威脅，3種珍稀動物遭遇滅頂之災。10月4日匈牙利鋁廠廢水池決口后，當地的毛爾曹爾河生態系統遭受致命打擊，污染河段的所有魚類死亡植物也未能幸免，幾乎全部生物滅絕。
工業發展水平的提高給人類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利益，但稍有不慎對人類造成的災難也將是巨大的。從墨西哥灣到多瑙河流域，還有多少生態災難會重復上演？作為制造工業污染的“罪魁禍首”，人類難道不該檢點一下自己的行為，采取行動防止此類嚴重污染環境事件再度出現？
歷史上，伴隨著工業革命的發生，工業廢料對水的污染一直沒有停止。早在18世紀，工業革命的發生地英國就爆發了工業廢水污染泰晤士河事件，隨后，長達兩個世紀的時間里，工業廢水污染事件不絕于耳，十九世紀德國漢堡市飲用水污染，二十世紀日本熊本縣汞污染，本世紀初羅馬尼亞境內多瑙河的金礦污染，中國境內的松花江污染、美國墨西哥灣漏油事件，到此次匈牙利鋁廠廢水決口，一次又一次的惡性水污染不斷危害人類，而發展到今天，工業污染對于江河湖海的毒害程度一次比一次嚴重。
統計數字表明，全球40%的被污染河流是由于工業廢水、廢渣的排放而造成。工業廢料中所含的砷、鎘、鉛、鎳、鉻、汞等金屬污染物毒性強烈，水體一旦污染不易凈化。目前人類在大自然面前依然力量渺小，面對污染水系尚無有力武器“一劍封喉”，只能靠水體自身的凈化功能擺脫危機。9月20日英國石油公司僅僅堵住了油井泄油口，而對墨西哥灣海域中巨大的油柱依然無計可施；最近幾天，匈牙利政府所做的也只是投放石膏凝固有毒廢水并筑壩把毒水截留在當地，以最大程度地保護多瑙河。但如此努力下，多瑙河還是一度檢測出數值異常。8日，在拉巴河與多瑙河交匯處，河水PH值高達9.1，死魚漂滿河面，嚇得多瑙河下游的克羅地亞、塞爾維亞和羅馬尼亞等幾個國家每隔三四個小時檢測一次河水質量，一派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景象。
其實也難怪他們如此緊張，水污染的殘酷遠遠超過了人們的想象。世界衛生組織公布的資料表明，飲用受污染的水導致全世界每年3500萬人患心血管疾病、7000萬人患膽結石、9000萬人患肝炎。水污染除了危害人類健康，還會帶來農作物減產，導致生態災難。而為了治理污染水系，需要付出的治理成本與糾錯成本可能成為肇事者無法承受之重。18世紀，為了治理泰晤士河污染，英國政府共投入5億多英鎊，歷時百余年。而為了徹底解決墨西哥灣漏油問題，英國石油公司可能需要投入322億美元，僅僅堵漏已經耗時5月余，完全了結恐怕至少要三年五載。英國石油公司財大氣粗，2009年總資產2360億美元，只要不是現金一次付清，賠償漏油事件應該不會傷及元氣，但匈牙利鋁廠的情況就不同了，這家匈牙利第二大鋁業企業雖然占有4%的世界市場份額，但其實只是一個 1995年才成立的私營企業應付數額巨大的生態災難賠償可能心力不濟，為此，10月11日，匈牙利國會通過議案將肇事鋁廠收歸國有，由匈牙利政府安插代表負責處理有毒廢水泄漏事故。一個企業足以毀滅一方水土，但要恢復生態就遠非一家企業力所能及，全球日益嚴重的生態污染成了當今對國際社會和各國政府公共治理能力的挑戰和考驗，而為了應對這種考驗，又有幾國政府做好了準備？
在墨西哥灣漏油和匈牙利廢水決口事件中，都傳出了忽視安全隱患的訊息。世界自然基金會8日發布公報聲稱，航拍照片顯示今年6月事發工廠的圍堤已出現缺口有毒廢水正在滲漏但當時卻未得到有關方面的警惕和注意。匈牙利環境保護人士也說他們多年來不斷提醒政府注意國內鋁廠有毒泥漿的危險，但悲劇還是發生了。更致命的一個原因是，調查表明，肇事鋁廠儲存的廢料未經足夠去堿化處理，如果處理得當煉鋁后殘留的紅色廢渣幾乎沒有危害性。如此看來，與工業污染的嚴重程度不相上下的是人禍的作用，如果英國石油公司重視鉆井爆炸前的異常響聲，如果匈牙利鋁廠認真對待潰壩前的滲漏，這兩起環境事件都有可能避免。但是，對環境的漠視和責任心的缺失最終導致了災難的發生，相關責任方固然應該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但是再大的事后補救方案也難以挽回那些逝去的生命、消失的物種和毀壞的生態環境，還有難以預測的后續懲罰。
事故本身無疑令人痛心和震驚，雖然匈牙利有關方面事后積極救災但是再多的補救措施也不及事前的一次及時行動。繼墨西哥灣漏油事件之后，多瑙河廢水泄露再次向人類敲響了警鐘，對于預防此類事故的疏漏世界各國均應引以為戒，如果輕輕放過，今后將有更多的危機難以避免，更多的悲劇還會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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